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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 什麽都有可能怕,唯獨不可能怕六殿下生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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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起了一場鬧劇, 但因為二丫的出現,宜山夫人的講會還是很順利地落幕了。

阮問穎也與楊世醒分別,同阮淑晗一起回往家中。

回程中,後者笑著打趣:“我還以為你今天不回來了呢, 正想著要如何與祖母、母親分說明白, 明明出去的時候是兩個人,怎麽回來卻只剩了一個。幸好, 你還顧念著我, 沒有讓我太難做。”

阮問穎從來不會在這種話題上落下風, 當即嫣然笑道:“姐姐真是和我想一塊去了。我方才也在想呢,要是姐姐跟了小徐公子回家去可怎麽辦。幸好, 你還顧念著我這個妹妹。”

阮淑晗微有羞惱, 旋即無奈笑開,搖了搖頭:“你啊, 真是伶牙俐齒, 不但得理不饒人,連沒理也不肯讓三分。你在六殿下跟前也是這麽說話的?虧他能忍得下你。”

阮問穎道:“自然不是。我又不是那等不明白事體的, 六殿下身份貴重, 我不過一介小小國公之女,如何敢在他面前造次?”

阮淑晗再度搖了搖頭:“我瞧你現在這態度,就是對他不假辭色的。”

她抿嘴一笑:“姐姐若不信,下回大可與我一同去見六殿下,來個眼見為實。”

“你就促狹吧。”阮淑晗伸指點了點她的額頭。

途中,姐妹倆聊起各自在山莊裏的見聞, 基本上都是阮淑晗講, 阮問穎聽。

一個原因是阮問穎沒什麽好講的, 她與楊世醒不是親熱膩歪就是談論朝堂之事, 無論哪者都不好說出來,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阮淑晗有分寸,知道什麽該說,什麽不該說,不會主動詢問。

只在說起前來尋徐元光的裴聞睿時詢問了一聲:“對了,你與那裴家的四公子什麽時候有了交情?他初初問起你時我都驚了一驚,不知道要不要回話,又該怎麽回。”

“他?”阮問穎怔了一怔,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對方指的是誰。

她本想把翰林院一遇隨口說出,但想了想,還是道:“那姐姐回了沒有?是怎麽回的?”

阮淑晗道:“當然回了。他問得溫文有禮,我總不能不回。只不過斟酌著回兩句客套話罷了,就是妙清妹妹嘴快,多答了兩句,被她哥哥提醒後也收住了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阮問穎松了口氣。

又稍稍提起,“妙清妹妹也說了?她都說我什麽了?”

“沒什麽,就是說你去了哪裏,不過這話也是接著越寬王爺的問話說的。”阮淑晗把當時的情景描述了一遍,“王爺和裴公子都來尋小徐公子,把話題說到了六殿下身上,王爺就想去找殿下。”

“小徐公子推說殿下沒來,正要把王爺請走,不巧被妙清妹妹問了一句,說先前迎走你的不是六殿下的人嗎,被王爺聽到,就過去尋你們了。他攔不住,也只好和裴公子一塊跟著離開。”

說到這裏,她關切地問了一聲:“怎麽樣,他們沒有打擾到你們吧?”

“沒有,姐姐放心。”阮問穎搖頭微笑。

阮淑晗也早從徐元光那裏得到了回答,此刻再問不過是想得個求證,好切實安心,聞言便不再多敘。

只嘆道:“妙清妹妹也真是的,她素日裏埋頭詩書,本是一件好事,可也不能只顧著那些詩詞歌賦,人情往來總要懂得一些。”

“直白探問殿下侍女已是不妥,又接連回答別人的問話,一點也不多想多思,全沒了平日的機敏……唉,我真是不知道該說她什麽。”

先前徐元光來時,阮問穎已經從他那裏得知了越寬王一事,本沒有在意,此刻聞得裴聞睿一事,心中不由得起了幾分計較,若有所思起來。

口中道:“她年紀小,又湎於詩書,只顧著與姐妹們一處,心思單純些也正常。左右沒出什麽大事,姐姐不必太過計較。但願她經歷了這一遭,能懂一點。”也但願她的那些想法是多餘的。

阮淑晗道:“這些事若發生在我自己的身上,我自然是不會計較的,可你是我的妹妹,我總要多問一聲。”

阮問穎甜甜一笑,裝腔作勢地斂了一個半禮:“多謝姐姐關懷。不過,要說這件事呢,也怪不到妙清妹妹的身上,因為當她哥哥的人就好不到哪去。”

阮淑晗聽得生奇:“怎麽說?”

阮問穎把發生在閣間裏的事說了,當然,是添油加醋的那種。

又把和裴聞睿的翰林院一遇簡略講了,道:“我與裴公子不過是簡簡單單地說兩句話,連六殿下都不介懷,他卻刻意把它提了出來,還講一些捕風捉影的猜測。姐姐說,他這是安的什麽心?”

她沒有把“離間”兩個字直白地說出來,有時候,委婉的說法能讓人想得更多,尤其是在面對聰明人時,而且她也不是真的想定徐元光的罪。

阮淑晗果然生了慍怒:“他真是這麽說的?怪道他回來時神情那麽不對勁,我還以為他是受了六殿下的責罵,好生安慰了一通,沒想到竟是因為這個。他——他竟還有臉回答我說無事——”

“是啊。”阮問穎繼續煽風點火,“晗姐姐,你瞧他的心思,多險惡。多虧了殿下深明大義,知道他是在胡言亂語,沒有相信,要不然我們兩個可真要為此生分了。”

阮淑晗卻逐漸平靜下來,聽出了其中的誇張語調。再一細想,她這堂妹什麽都有可能怕,唯獨不可能怕六殿下生分,他二人之間的情分是她和徐元光都比不過的。

不過此事也的確是徐元光理虧,她不能因為沒有造成嚴重的後果就不予計較,畢竟她這堂妹與六殿下的感情擔不得任何一點風險,會牽扯到整個阮家的前途,遂道:“你放心,姐姐定會替你討回公道,讓他再不敢胡說。”

阮問穎見目的達成,又見對方盡管話說得嚴正,但口吻平和,顯是看穿了她的心思,便不再遮掩,露出一個靈巧的笑容,大大方方道了一聲謝。

雖然楊世醒在先前已經應了她的要求,給徐元光一個教訓,但她可沒說會就此放過他,現在好了,有了六皇子和心上人的同時責難,他在接下來的日子想必不會多麽好過,看他以後還敢不敢禍水東引,找她麻煩。

不過阮問穎的欣喜只持續了很短的一段時間,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她去發愁。

那就是宜山夫人,楊世醒在透露溫飽和學堂的抉擇一事之後,幹脆把相關的情況都說了。

原來,宜山夫人雖然被陛下擱置了奏折,但執拗地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,不僅在宣政殿和陛下據理力爭,還引發了一場文官之間的大議,吵得雙方臉紅脖子粗,讓陛下頭疼了好幾日。

最終,這場爭論被陛下和徐茂淵共同壓下,延續之前的決議。

宜山夫人卻不肯罷休,見陛下不肯納諫,竟轉頭在長安郊外的幾處鄉野村莊置地,準備自己動手開設學堂。

陛下自然不滿,宜山夫人不聽聖令、固執己見還是其次,重要的是,在鄉野之地開辦學堂,還是大量的開辦,這種行為與尋常世家為了積德行善而設立的義學完全不同。

收攏民望就不說了,這些學堂裏頭長大的學子將來科舉得中,當了官,會為誰效命呢?是為陛下,還是為她?

聽到這裏時,阮問穎替恩師分辯了一句:“自然是為陛下。他們既然能夠中舉,就說明他們明白大部分事體,怎麽可能會為了學堂之恩就忘了忠君之道?”

“而且這些學堂裏面有幾人能成氣候?恐怕還比不過一戶文臣之家的族學,如徐家、裴家這樣族中子弟為官者滿天下的,陛下不更應該感到擔心?”

楊世醒對此淡然道:“吏部那些人不是吃幹飯的,一個人的出身、師徒、交際關系,都會在分配官職時仔細考量,所以才會有三年升遷和衣錦還鄉之說。”

又道,“而且父皇也不是不準備辦這件事,只是要先顧著另外一頭,無力其他,所以才暫時擱置。她轉頭就自己去幹了,還不知會父皇一聲,這算什麽?”

阮問穎明白了。

宜山夫人的所有罪責都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,那就是冒犯天威。

陛下駁了的提議,她固執己見;陛下不允許的事情,她自己去做。不管是對是錯,這些舉動都大大觸犯了陛下的君威,犯了為人臣子最大的忌諱。

阮問穎自覺看透了真相,心裏在升起恍然的同時,也還是有一點不明白。

她詢問道:“夫人做的這些事,別人不是沒有做過,徐大人就曾經多次違背聖命,陛下不也都在後來誇獎賞賜了?陛下不是這般……斤斤計較之人吧?”

“你想到哪去了。”楊世醒哭笑不得地看她一眼,“你以為父皇是因為她私自行動而生氣?他氣的是她做的這件事!”

“大舉開設學堂,收攬農戶子女,讓他們讀書識字,將來有機會飛黃騰達,不再世世代代地過窮苦日子。你覺得這是一個區區朝廷四品命官該做的事情?”

“她做也就算了,像徐茂淵那樣漂漂亮亮地把事情辦好,父皇心裏就是再氣,面上也得捏著鼻子叫好,給她賞賜。關鍵是她做不好。”

“你以為父皇為什麽要擱置學堂的開辦?兩頭並進不好做,像你恩師那樣,先在長安郊近開幾個學堂試試效果,難道也辦不成嗎?為什麽要完全擱置?不肯在朝堂上松一點口風?”

阮問穎遲疑:“……為什麽?”

楊世醒道:“因為這會動搖到世家士族的利益!”

“古往今來,朝代改換了多少次?那些世家呢,士族呢,倒下了多少?為什麽他們能流傳百年,屹立不倒?因為他們把讀書當官的機緣都握在了自己手裏!”

“倘若尋常人家的孩子都能讀書習字,有機會當官,他們的榮華富貴豈不是要被大大減少?縱使榜下捉婿,又能捉到幾個?”

“一旦有朝一日,百名進士中只有一名出身士族,其餘全是尋常人家的子女,他們還如何以官取利,維持家族富貴不倒?他們會不會有怨言,會不會生怨心,乃至攪得天下大亂?”

“徐家尚有徐茂淵壓制,許家她自己或許也能管好,但裴家呢?顧家呢?張家呢?”

“今日顧語司為什麽會默許顧語兆大鬧講會?還不是為了探她的口風,看這開設學堂到底是她自己的主意,還是父皇的暗中授意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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